宋存壽的《窗外》~~~

《窗外》是瓊瑤的長篇小說，由宋氏自己改編。
那是瓊瑤小說中比較好的一部，
因為故事涉及她的自傳，故此特別蘊藏著一種真摯豐富的感情。

《窗外》的故事是尊卑和年齡都有別的師生戀，亦是傳統倫理道德上所不容許的，
故此戲劇性的衝突頗強，而情節亦不像一般“文藝”片來得老套。

《窗外》是說少女江雁容（林青霞）在家得不到父母的愛，在學校被級任老師康南（胡奇）
的風度所吸引，便和相差二十年的老師戀愛起來；但兩人卻因父母和社會的壓力被拆散。
雁容雖然和別人（秦漢）結婚，對康南始終不能忘情，結果是導致婚姻破裂。
最後雁容往南部小學找尋康南，卻發現他已從一名溫文爾雅的中年人，
變成落泊憔悴的糟老頭，過去的夢無可重圓，
繼續下去只會令雙方的痛苦加深，她便靜悄悄地黯然離去。

這種題材本身是頗為婆媽傷感的，如果導演的功力稍一不逮，
便會流於肉麻而令人不忍卒睹，但是在宋存壽清純細膩的技巧處理之下，
把它挽救過來；這個少女的情懷，便如夢如詩一樣地籠罩着整部電影。
宋氏成功地活現了一種少女多愁善感的氣氛，亦把整部電影人物的一舉一動，
場景和色素的配搭都控制在這個氣氛之下，其嚴密和純熟的地步，
令到該種氣氛簡直變成全片的主題。

且在下面舉出一些重要的例子：--------------
陰鬱的天空，西式墓園內灰麻的碑林前，一身灰藍的校服，
雁容在向她的女同學幽幽地透露內心的情愫。
窗前秋雨，古色古香的奶白枱燈，雅緻的小石膏像，素淡衣裳。
雁容在書桌前寄情詩箋，充份流露出少女純情的夢幻。
冷硬的客廳，母親一身嚴峻的黑衣，軟硬兼施地把孤單柔弱女兒的感情壓破。

南部小學舊式的平房，長長的木廊，下課的小學生從教室擁出來，
紫紅色少婦裝扮的雁容躲在柱後，看見昔日風度翩翩的康南，現今穿着灰舊的長袍，
蓬首垢面，不停顫震的手在掏香煙來燃，卻把學生的作文薄散落一地，
傴僂蹣跚的背影笨拙地拾起了一堆又丟下一堆，雁容只看得潛潛淚下。
這個場面完全不用對白，但卻是港台電影中處理得最動人和最有力量的一個結尾。
亦令人不自禁地想起朱自清的《背影》~~

陳榮樹那種朦朧得有韻味的攝影，和顧家輝如泣如訴的音樂，
亦使人不知不覺地墮入夢幻的氣氛之中。
演員方面，宋氏起用新人林青霞，用台灣電視藝員胡奇演老師而並非英偉的柯俊雄，
令人對宋氏的眼光和創作原則不能不另眼相看。
林青霞演首部戲便有這樣的效果簡直是奇蹟一様，林當然是可造之材，
但宋氏的功力卻是非同小可，直到現時為止，林亦未有演過比《窗外》更好的戲。
其他的角色都選得妥貼，錢潞的母親對付女兒那套剛柔並濟的手段亦可圏可點。

在《窗外》，宋氏就以他純熟自然的技巧，
使我們不自覺地沉醉在一個少女憂鬱的夢幻之中，
亦無可抗拒地對她那純真而又受盡折磨的感情關懷起來。